第七十八章 主公,猎人与狐狸的较量(2 / 2)

只听他慢慢道:“若你继续留在此处,被北外巷子里的人知晓你与那孟尝君的关系……”

这里果然是北外巷子。

陈白起从他口中确认后,只犹豫一瞬,便下意识接口:“我能不能暂时留在你的身边?”

后卿轻挑长眉,古怪道:“你想……留在某的身边?”

不想。

陈白起在心底老实吐嘈。

可她也没办法。

她很艰难地点了一下头。

或许留在他的身边才会更危险吧,但陈白起或许是因为前缘种种的恩怨交杂、阴差阳错,比起完全摸不准状况的北外巷子的人,她却宁愿留在他的身边。

眼下夜深寒重,她又身负重伤,在一个完全陌生又处处透着危险的环境内,每一步都得警惕小心。

她不相信后卿会这样放走她,虽然他并没有禁锢她的自由,却定是有信心她绝对逃不出去。

的确,在确定这是就是孟尝君一直久攻不下的北外巷子后,她也觉得,她现在不适宜轻举妄动。

想来,他其实很期待她能试着“逃一逃”的,因为到时候便能够看到她因失败而露出的狼狈与可怜。

后卿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识时务的人。

“亦好。”他意味深长地睨了她一眼。

其实在她醒来时,后卿便觉得奇怪了,她清醒时太镇定了,但面对他时,态度也与一般人不同。

他知道自己的容貌能够给别人造成怎样的印象,可她却没有半分受影响,甚至更加提防与警戒,好像知道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似的。

她仿佛不急着知道他的身份,将重伤的她掳来为何目的,甚至没有第一时间来询问她所处环境。

更令人看不透的是,比起对着昏迷的她动用过某种手段的他,她却更戒备所处的环境。

她的言语、神态、动作,乃至某些选择,都隐隐透着一种对他的熟捻与明确。

也不知道该说她蠢……还是聪明。

但不可否认,后卿发现他没有那么想立刻让她死了。

因为有秘密的人,他总会给她一些侧目与“优待”。

“婆娑的摄魂术自出师后便从不曾失败过,你是怎么醒来的?”

两人边走,边随便聊些闲话。

“痛醒的。”

陈白起皱起脸,指了指自己的伤。

后卿恍然地点了点头,忽然又道:“你懂医?”

陈白起想翻白眼了,不知道又是哪里露出的破绽被他看穿。

“你怎么看出来的?”

后卿眼尾轻勾,慢腔慢调道:“你在检查伤势时,动作很标准,并且懂得怎样的行动能令伤势缓解,甚至你很确定给你上的药,并不是什么毒药。”

陈白起想了想,好像她之前的表现确如他所言。

若按其它人估计被人莫名掳走,腰腹上又涂了一种药粉,第一时间估计就该怀疑这是什么有害之物了。

她的太笃定跟放松,让他给看出她的不同来。

“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?”

陈白起的手法自然是跟相伯先生混一块儿的时候学的,而其它知识则是跟系统学的。

而两个都是不能说的,所以她只能再次瞎扯。

“我在书院修的是道学。”

后卿闻言止住了脚步,偏过头,笑得异常眩目。

他比“陈焕仙”要高大半个头,所以看她时需要俯视,他看着陈白起那完全看不出瞎扯的无辜面容,那一双万千玲珑眸,眼聚清波,轻盼曼顾,顿觉有情,原是无情。

他的手摸上了她的脸,他手上的温度要比陈白起泛白的脸要暖,但却生生令她皮肤寒颤了一下。

因为那一刻,她感受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鬼哭神戾的恶意。

如此深沉可怖,像随时能将她这脆弱的小身板给撕裂成片。

“你当真确定,我不会杀你?”

要死,连自称都变了。

好在,这愤怒值没涨,估计暂时还不会黑化。

陈白起被他捏住了下颌,无法避开他的眼睛,但在这种情况下,她也依旧没有露出抗拒跟怯懦的表情。

“你若要杀我,便不会留我到现在。”

陈白起并不天真。

她甚至是世故跟狡猾的。

不会被他的眼跟他的脸所欺骗,因为他的所谓善良,只会留给有利用价值的人。

所以在听到他让那个婆娑解开她的摄魂术,甚至在半怀疑的情况下给她透露的对话都令她相信,他暂时不会杀了她。

或许是因为孟尝君,也或许是因为她是樾麓书院弟子的身份,总之他认为比起她的“死”,她的“活”能给他挣更大的利益。

后卿目光倏时变得很幽深。

一次是意外,两次便是值得人深究了。

“说得好像很有道理,只是……少年郎这般了解某,倒是令人意外。”

陈白起已经是死猪不怕烫了。

她眨了眨眼,羚羊般双眸,细密交错的睫毛扇动,再次展现其天生技满的无辜。

“我听见你说了,你不想孟尝君死,所以你应该会留着我跟孟尝君谈条件的吧。”她想,她不能显得太笨,省得后卿认为太蠢的人留着是一个累赘,也不能显得太聪明了,若他觉得她知道的太多直接了结了她,怎么办。

所以,她为自己目前有所依仗找了一个乍听一下挺合理,但细思之下又觉得太牵强的理由。

后卿放开了她。

“某只是觉得他死了对某并无好处,却也并非认为他活着,便是一件好事。”后卿转开眼,额上的水滴血玉点缀得他额如满月,温柔却冰冷。

陈白起咧开一个苍白病气的笑容:“因为他不是一个容易掌控之人,对吗?”

后卿笑睨了她一眼,并无答话。

“你方才说,某会用你去跟孟尝君谈条件,你认为,在他心目中,你值什么样的价值?”

陈白起愣了一下,然后沉吟了片刻,诚实地道:“他估计不会为了我妥协任何事情,只是若我死了,他或许会替我报仇吧。”

后卿沉默了一下,便拉上帽檐遮住容貌,说了一句:“倒是看得透。”

所以说,她并不认为自己毫无价值,至少孟尝君会因为她的死而愤怒?

阴影下,后卿无声笑了一下。

看来也并不是那么笨,还知道给自己加重砝码,增添价值。